原标题:感动无数人的“峡谷邮侠”,今年打算办件“大事”!
云南省怒江州称杆乡位于中缅边境,地处怒江大峡谷深处,这里山高谷深、村落分散,行路异常艰难。过去很多年,邮递员桑南才一人一所,在群山间奔走,传递着大山外的消息。
近年来,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当地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桑南才和他的邮政所也在改变:从每月送几百件,到每天送几百件;从一个人到一个团队;从邮递员桑南才,到全国劳模桑南才⋯⋯这位在邮路上奔波了37年的傈僳族男人,如今仍在路上,但沿途却有了新的风景和故事。
1月11日至17日,记者蹲点称杆乡,跟随邮递员们的脚步一起进山入村。
1月16日,在云南省怒江州称杆乡王玛基村的山路上,当地村民把刚摘下的豌豆送给还没吃午饭的桑南才品尝。桑南才在邮路上已经奔波了37年,乡里的家家户户几乎都与他相识。
1月14日,桑南才的侄子小飞在称杆乡送邮件的路上休息。他现在负责跑全乡最远最险的一条邮路。
1月12日,天微微亮,桑南才的妻子密晓琴(图右)送他出门。
1月12日,桑南才在双奎地村的傈僳族群众家进行政策宣讲。
“那晚我一夜没睡,打了几十个电话托人找他,以为他出事了。”1月14日,密晓琴在怒江边接受记者采访。江水击石,溅起片片白色的水花。密晓琴回忆起丈夫桑南才邮路上的种种经历,不禁流下眼泪。
怒江州98%以上的面积是高山峡谷,称杆乡是全州邮路最长的地方。1个易地搬迁安置点、5个建制村(含古登乡两个村)、8个边境自然村,邮路合计486公里。坚守邮路37年,桑南才是乡亲们口中的“托厄哈扒”(傈僳语,意为“信使”),先后获得“全国劳动模范”“全国民族团结进步模范个人”等荣誉称号。
1月12日,桑南才在曾经露宿的石头下讲述1997年因暴雨与家人失联的故事。
摊开右手手掌,中指处明显短了一截,那是山间落石砸的;卷起裤腿,小腿上疤痕遍布,那是骑摩托车滑倒摔的⋯⋯说起这些,桑南才一笑了之。妻子密晓琴却说:“他受小伤时都不告诉我,只有很严重藏不住了,才会跟我说。”
1997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山洪暴发阻断了邮路。前有泥石流,后有山洪,桑南才进退两难,只好躲在一块大石头下过夜。妻子找不到他,连夜给前后两个村子的村民打电话寻人。第二天村民们带着锄头、铁锹下山来找,到上午11时才找到人。
“她当时抱着我哭了好一会儿,我告诉她,我没事的,我还活着。”1月12日,桑南才在曾经露宿的石头边讲述着当年的故事。被找到后的桑南才安慰好妻子,又上路了,因为邮件中还有录取通知书,耽误不得。
1月13日,桑南才(右一)在称杆乡的一个边境村完成投递返程时,与相识的村民打招呼。称杆乡为多民族聚居区,傈僳族占比约70%,另有白族、独龙族等民族。
1月16日,在王玛基村村委会,桑南才(左二)与村民交流。
1月11日,桑南才在海拔近两千米的称杆乡勒墨村为村民送邮件。
1月11日,桑南才(右)在海拔近两千米的称杆乡勒墨村同村民桑参那聊天。
1月13日,桑南才前往称杆乡堵堵洛前村投递邮件时走过一座吊索桥。
1月13日,桑南才来到边境村堵堵洛前村送党报党刊时,按照工作流程拍照打卡。
“他的邮件都是送到家的,对待我们都是跟家里人一样。”在前进村,村民克秀叁一边修房子,一边告诉记者。旁边的村民和才生补充:“二三月份我们需要种子,他也会帮忙送上来。”
“人好”“说到做到”是很多村民对桑南才的评价。2012年,有些村子的路面硬化完工了,桑南才瞒着妻子攒钱买下第一辆摩托车,结束了靠双腿送邮件的日子。粗略统计,在他没有摩托车的前25年,总行程已超过40万公里。
“我骑坏了5辆摩托车,磨破了160多个邮包,穿烂了560多双胶鞋。”2024年12月27日,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的全国民族团结进步模范事迹报告会上,桑南才作为模范个人代表发言,“邮路的一端是嘱托、是惦念,另一端是期盼、是希望。所以,不管邮路有多艰辛,我从未想过放弃。”
1月16日,在称杆乡邮政所,桑南才夫妇和侄子小飞三人一起加班分拣邮件。
1月17日,密晓琴在邮政所给傈僳族群众寄送快递。春节将近,很多人将当地的土特产核桃、蜂蜜等寄给远方的亲人。
1月12日,密晓琴(图左)为一位年长的傈僳族大妈示范如何取钱。
近年来,乡亲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所里的快递量也持续增加。桑南才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密晓琴便停掉了手中的生意,成了所里的快递员兼营业员。由于邮路艰险,密晓琴曾不止一次劝说丈夫不要再干了,跟她一起做生意,“至少不需要为他的安全提心吊胆”。“他很倔,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下去的。”密晓琴说,“既然劝不动,那我干脆就帮他吧。”
白天,桑南才出去送邮件时,所里就由密晓琴盯着。再后来桑南才的侄子小飞也加入进来,成了一名邮递员。最远的几个边境村落的投递业务,现在已经由小飞接手。
“我是我们村第一个认识字的,当时我不干就真没人干了。”54岁的桑南才还是会担心自己的“接班人”问题,怕年轻人吃不了苦,坚持不下来。
“不过以后条件肯定会越来越好的,过几个月我还要去参加培训,学习无人机投递。”桑南才说,“也许以后大山不用爬了,咱们可以飞上去!”
1月12日傍晚,桑南才和妻子、同事一起,来到前进村看望住在山上的家中老人。
1月12日傍晚,前进村,近一个月没回家的桑南才为父亲理发。这里山高路陡,年迈的父母下山不便,桑南才夫妻俩一般隔几周才能回一趟父母家。
1月12日傍晚,前进村,桑南才的妻子密晓琴(图左)偎依在婆婆肩头。
1月13日,桑南才驾驶摩托车骑行在称杆乡的山路上送邮件。
1月14日,赤耐乃村蜿蜒曲折的盘山路。
1月12日傍晚,前进村,桑南才回老家后和88岁的母亲一起剥大蒜。
1月13日19时许,在秤杆乡邮政所,忙碌了一天的密晓琴关门歇业。
记者手记
大山里的浪漫
2024年12月12日,桑南才发了当年的第三条朋友圈,分享他与妻子密晓琴结婚30周年的纪念。配图有一小块蛋糕和一支红玫瑰,还有两人年轻时候的照片。
“结婚30年,这是我第一回过结婚纪念日。”密晓琴说,这差不多也是她丈夫最浪漫的时刻。
在桑南才劳模创新工作室,各种大大小小的荣誉证书、奖状贴满了墙,其中很多是国家级的。我问桑南才军功章有多少是妻子的,桑南才脱口而出“80%”。
80%,这个数字在我脑海中回荡。我们常说“军功章也有你的一半”,这多出来的三成怕是源于桑南才对妻子的愧疚。为了支持丈夫工作,密晓琴至今没有出过远门,而她的梦想却是走出这片大山,去外面看看。
随后几日,我跟着桑南才的摩托车,在各个边境村落行走。我们一起穿过峡谷,行驶在似乎没有尽头的路上。在青山白云间,我感受到山风、激流、走石对这片土地每时每刻的侵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敬畏也让人膜拜,而行走在山间的人,则显得那么孤独且渺小。
我倾听着大山的呼唤,感受着这片土地对邮递员的亲近。每个路过的村民看到桑南才的那一刻,都会真诚地笑着招呼,朴素而亲切,到了饭点时还要请他吃饭。不是吃剩饭而是要重新烧菜。周末晚上,我在跟随桑南才夫妻俩前往山上的老家采访时,桑南才88岁的母亲提前很久就站在门外,对儿子儿媳的归来翘首以盼。这一刻,我理解了桑南才坚守37年的倔强——这里是真正需要他且离不开他的土地。
常年的风吹日晒让桑南才的皮肤黝黑发亮。我问密晓琴当年嫁给桑南才看中了他什么,密晓琴说:“他良心好。”
“良心好”,一时易,一辈子却难,但桑南才做到了。坚守在大山中,即便在看到外界的繁华后,仍能择一事终一生,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浪漫。
(来源:工家视界 工人日报-中工网记者 吴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