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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简云南史|永历王朝的滇南往事》

　　［命中注定就是你］

　　小时候不学无术的朱由榔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当上皇帝，更不会想到会在西南边陲的昆明，被一个叫吴三桂的人给绞死了。

　　明崇祯十七年（1644），飘摇欲坠的大明王朝，在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狂风暴雨般的冲击下轰然倒塌。紧接着，多尔衮乘虚而入，八旗所到之处，易服剃发，天下大变，大明的江山要亡了！

　　这大好河山将落入异族之手，大明士大夫不甘心，大明百姓不甘心，大明的藩王们更是不甘心。朱明文臣武将决计拥立朱家王室藩王，建立起抗清政权，但都旋建旋灭。形势把一个不知所措的年轻人推上历史舞台，他就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却不学无术的桂王朱由榔。朱由榔是明神宗的第七子朱常瀛的第二个儿子，原本这大明的皇位朱由榔是想都别想，可是偏偏造化弄人，命运鬼使神差地把他往皇位上推！崇祯皇帝煤山自缢后，朱明国破家亡，宗室子弟凋零几尽，朱由榔得担当了。

　　顺治三年（1646）十一月十八日，朱由榔在丁魁楚等人的支持下，在广东肇庆称帝，年号永历。而在此不久前，唐王朱聿鐭在大学士苏观生等拥立下，于十一月初一在广州称帝，建立绍武政权。为了能抢在朱由榔之前称帝，准备工作那叫一个积极，昼夜不停地筹划，不到几天，便已授官数千，官帽、官服来不及制作，怎么办？向戏班借啊。就这样，广东一省之内竟出现两个皇帝，双方为争夺正统地位互不相让，最后竟然同室操戈。此时，在后方坐山观虎斗的清军，在永历帝、绍武帝两败俱伤的时候，抓住时机，轻而易举就灭掉了绍武政权。

　　历史上，把朱明藩王在南方建立的抗清政权统称为南明，而永历朝廷的朱由榔则是南明最后一个皇帝。

　　在当时的形势下，“皇帝”这份工作绝对算是高危职业。也是朱由榔命中该有此一遭，不管他愿不愿意，都没有退路了。

　　［云南需要“永历”旗号］

　　自称帝开始，朱由榔就如同漂泊不定的浮萍，水往哪处流，他便漂到哪儿。只要听说清军打来了，朱由榔第一反应就是跑。就在永历帝朱由榔朝不保夕、无处安身的时候，云南向他挥了挥手，表示“云南欢迎您”！

　　为什么是云南？其实在永历帝到处逃窜的时候，云南在孙可望等人治理下，反而呈现出一片安定和平的景象。但是孙可望带领的大西军本是流寇，换句话说，这是一支非法武装。怎么使自己的军队合法化呢？孙可望把眼睛望向了永历朝廷，他治理下的云南现在需要“永历”这一明朝宗室旗号。

　　等等，云南不是沐家的地盘吗？故事还得从头说起。

　　永历元年（1647），相对于内地省份的战火纷飞来说， 在云南发生了一件不大起眼，但足够影响往后中国历史的事，那就是孙可望听取张献忠的义父龙在田的建议挥军入滇。

　　孙可望，何许人也？杀人狂魔张献忠之义子也。在张献忠死后，大西军由张献忠的四个义子统领，这四人分别是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由于这孙可望年龄大、地位高，自然就成为大西军主要的领导人。

　　何以孙可望会采纳龙在田的建议入滇呢？这里面大有故事在。此时的云南早就变了天，滇省的第一号人物早就不是沐天波沐国公了，此时在云南呼风唤雨的人物是蒙自土司沙定洲。崇祯皇帝自缢煤山之后，清军入关，江山变色，中原易主，神州大地风云突变。滇省虽然远在西南，去京师万里，但是同样也不得安宁。张献忠的大西军就在邻省四川盘踞着，而此时的四川早就被张献忠屠到人烟荒芜，连成都的街道上都长满了草。这样一个杀人狂魔就在家门口徘徊不走，这着实是让沐国公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为防止张献忠的大西军入滇，沐天波调集军队驻防滇  省北部，很多土司军队也受命前往。这前往堵防的军队多次侵犯武定土司吾必奎的辖地，终于吾必奎不干了：这朱皇帝都没了，那你沐天波又算什么东西？隆武元年（1645） 九月，吾必奎反了。沐天波赶紧调集石屏土司龙在田、蒙自土司沙定洲、景东土司刁勋等部，一举击溃吾必奎的叛乱。叛乱平定后，其他土司都离开了，沙定洲却说什么也不想走。当年十二月一日，沙定洲终于露出獠牙，借口辞归，趁机杀入沐王府，沐天波仅以身免，落荒而逃，其母亲陈氏和妻子焦氏逃难不及，不愿受辱，双双自尽身亡。不久，沐天波逃到楚雄，沙定洲占领除楚雄以西的云南大部分地区。

　　永历元年（1647）三月，一支军队占领了平彝（今富源），都传这是沐天波妻子焦氏娘家的人，为焦氏报仇来了。这哪是什么焦氏娘家的人啊，这就是他孙可望带领的大西军，那些关于焦氏娘家人的传闻是孙可望提前派“间谍”散播的。

　　在占领曲靖之后， 为迷惑沙定洲，大西军南下直捣沙定洲老巢——阿迷州（今开远），并在蛇花口击败沙定洲的援军。沙定洲见首战不敌，又以为“焦氏娘家人”必定熟知滇省情况，便主动撤出昆明，逃回蒙自去。永历元年（1647）四月下旬，大西军轻松进入昆明。

　　占据昆明后，由李定国、刘文秀追击沙定洲，迫使其投降。

　　这边厢，孙可望亲自带兵攻打杨畏知和沐天波驻守的滇西地区，在禄丰县城东边的狮子口一举击溃杨畏知军队，活捉杨畏知。由于杨畏知忠于明室且积极带头反抗沙定洲，孙可望希望劝降他。杨畏知不愿意跟流寇合作，大骂孙可望。后来经过一轮谈判之后，双方约定，杨畏知投降，大西军不准滥行烧杀淫掠之事，不准使用大西年号。这也为大西军联明抗清打下了基础。

　　九月，刘文秀率军进永昌，已经改变斗争策略的大西军决定以“共扶明室，恢复江山”为条件劝降沐天波。兵少将寡的沐天波，只能投降了。大西军兵不血刃拿下永昌，然后利用沐天波的影响力很快便占领滇西地区。

　　经过一年多的东征西讨，大西军占领云南，孙可望一改以往大西军嗜杀的行事风格，在云南休养生息、轻徭薄赋、打击贪腐、保护贸易、严明军纪、笼络士绅。此后十年，在大西军政权的有效治理下，云南社会经济得到稳定的发展。与战火纷飞的内地不同，远离战争前线的云南反而出现了难得的太平局面。

　　大西军在占领云贵不久后，便与永历朝廷联合。可惜好景不长，随着孙可望个人欲望的膨胀，大西军上层出现了分裂。对于“共扶明室，恢复江山”，李定国是真心的，但是孙可望却不是，这只是他的权宜之计，他也有着他的皇帝梦。孙可望与李定国的决裂是迟早的。

　　［带着皇上去昆明］

　　永历六年（1652）正月初一，一路逃窜的朱由榔来到云南最东边一个叫皈朝的小村子，早已成为无一兵一卒的光杆司令。这年春节，朱由榔和他的臣子们在皈朝度过春节，15天后，转移到广南府。就在这时，早就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孙可望趁机向朱由榔发出邀请。明知这孙可望不安好心，但是走投无路的朱由榔顾不得这么多了，前面是不怀好意的孙可望，后面是清军洪水猛兽般的追赶，权衡两者，朱由榔只好选择接受孙可望的邀请转移到贵州安龙。

　　果不其然，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寄孙可望的篱下滋味就更不好受了。虽然说礼乐征伐自天子出，但实际都是孙可望说了算。孙可望是永历朝封的秦王，此时虽说无皇帝之名，却早有皇帝之实。在当时孙可望控制的滇黔二省，百姓只知有秦国主，哪还知有朱皇帝。

　　面对孙可望日渐膨胀的皇帝梦，朱由榔不能等了，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就是李定国。

　　永历十年（1656）正月二十二日凌晨，一支骑兵踏破夜色，向安龙驰来，并绕城大喊：“西府大兵至矣！。” 这西府是谁？不是别人，正是李定国。听到李定国的兵来了，永历朝上下可激动坏了：盼星星盼月亮，可把大救星李定国给盼来了。朱由榔、李定国君臣二人初次见面，都激动不已。可是激动归激动，这安龙是不能待下去了。李定国等人经过一番商量，一致决定，带着皇上一起去昆明。

　　［五华山上有行宫］

　　今天云南大学校园内有一个贡院旧址，据说永历皇帝朱由榔刚到昆明时就住在这个贡院。这孙可望的秦王行宫就在不远处的五华山上，何不多走两步去住宫殿，却要住贡院里呢？其实，朱由榔也想马上舒舒服服地住进五华山上的行宫，但就怕这样会激怒孙可望。为了挽回孙可望，朱由榔派白文选、张虎前往贵阳去劝孙可望以大局为重，摒弃前嫌，双方合作打清军。这时候的孙可望哪还听得进这些话，眼看着就要实现的皇帝梦就这样被李定国给搅黄了，要不是一家老少还在昆明，早就举兵西进打过去了。就在当年八月，毫无主见的朱由榔听从李定国的建议，把孙可望家眷送到贵阳。

　　永历十年（1656）八月十一日，朱由榔住进五华山的行宫。自称帝以来漂泊不定的朱由榔终于在五华山过上了几天安稳的生活。

　　永历十一年（1657）八月初一，等了一年的孙可望坐  不住了，在贵阳誓师，亲自统兵14万进攻云南。刚开始，孙可望还有所忌惮，但是不久便不断接到消息说，滇省兵少将弱，不足为惧。于是孙可望以部将白文选为征讨大将军，大举进犯。临行前还打造了300副枷锁，等打到昆明后， 就用这300副枷锁把永历朝上下一个个锁回来。

　　双方在现曲靖决战，永历一方以少胜多，孙可望兵败逃走。

　　孙可望不甘失败，转身就投靠了清朝，被封为义王。永历十二年（1658）四月，清军兵分三路，加上有孙可望在前面带路，没几个月便会师曲靖。

　　［腾冲有碗“大救驾”］

　　清军一来，朱由榔就跑，这已经成为一个定律了，但是跑到哪里去，这是个问题。当时摆在永历朝廷面前的有两条逃跑线路：一是往北跑入四川，二是往西跑进迤西。最后在大奸臣马吉翔等人的左右下，朱由榔决定听从李定国的建议，往西跑。听说皇帝要逃了，昆明的百姓十分的不舍：好不容易来了个皇帝，结果又跑了。在送皇帝的途中，昆明军民哭声惊天动地！

　　永历十二年（1658）十二月十五日，永历朝廷自昆明 出逃，次年正月初四逃到永昌，正月十八逃到腾越，正月二十八逃到铁壁关，正月三十逃到蛮漠，而这蛮漠已经是到缅甸境内了。

　　朱由榔这次西逃还产生了不少传说，其中流传最广的要数大救驾了。相传，朱由榔被清军一路追赶到了腾冲，此时天色已晚，一天没吃饭的朱由榔饿得两眼发直，于是当地百姓就给皇上做了一大碗炒饵块。朱由榔吃了之后赞不绝口，感叹地说，这真是大大救了驾咯！于是便有了腾冲特殊名吃大救驾之说。

　　言归正传。话说有明一代，缅甸桀骜不驯几百年，永历朝廷逃入缅甸，无疑是羊入虎口。永历朝廷在缅甸可算是受尽了冷落，作为藩属国的缅甸压根儿就没有把这朱明皇帝当回事。

　　纵使流落异国他乡，多数的永历朝臣也没有多少忧国忧君之念。有些朝臣竟公然调戏当地妇女，有些甚至开起了赌场，整天吆五喝六的。朱由榔实在是忍不了，便派人去把赌场给端了。谁知道，皇帝亲自抓赌都没用，这些人竟然换个地方再赌，可谓是荒唐至极！入缅甸不久，朱由榔的腿就犯了毛病，没日没夜地疼。皇亲王维恭家有一个广东来的女戏子。马吉翔等人便叫这个名为黎应祥的女子唱歌劝酒。黎应祥认为皇帝都病成那样了，你们还有心思饮酒作乐，便拒绝了马吉翔等人的要求。王维恭觉得很没面子，上去就是一通乱棍殴打，打得黎应祥哀号大叫。朱由榔实在看不下去，派人去喝止，这才消停下来。

　　永历十五年（1661）十二月三日，迫于清朝的压力，缅甸把逗留在境内两年多的永历皇帝朱由榔交给吴三桂，以免自己卷入到明、清之间的战争中去。

　　［翠湖边上有个“逼死坡”］

　　在今天昆明翠湖公园边上有一条路叫华山西路，华山西路上有一陡坡，原名叫篦子坡，在这坡上有一块石碑，碑上写着“明永历皇帝殉国处”。这就是永历皇帝朱由榔被吴三桂绞死的地方，后来昆明百姓便把这篦子坡改为“逼死坡”。

　　康熙元年（1662）三月十二日，朱由榔被押回已经离开了几年的昆明。昆明百姓看到皇帝蒙难，无不悲伤难过。由于云南去京师万里，吴三桂等人担心如果把朱由榔押送进京的话，恐怕途中有变，建议就地处决。提议得到了清廷的批准，但是对于如何处死朱由榔，清军内部出现了分歧。吴三桂主张拖出去砍头，而爱星阿等人却觉得，朱由榔怎么也是明朝的皇帝，应该给他留个全尸，这样才会显得体面一些。四月二十五日，清军把朱由榔父子抬到五华山篦子坡上的金蝉寺内。吴三桂充当刽子手，用弓弦绞死了永历皇帝朱由榔。朱由榔父子的尸体被草草火化，清军只是捡其大骨拿回去交差。昆明百姓不忘旧主，借口出城上坟，趁机捡其小骨葬于太华山。到这里，南明最后一个皇帝也随风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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