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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军第十批女飞行学员纪实:做战斗员 不做表演员
2018-06-21 07:54:08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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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明天没有飞行计划了……”

  女飞行学员们第一次接触停飞,是在参加初教机飞行训练后不久。3月的长春依然寒冷,最低温度达到零下14摄氏度。

  曹亚蓉记得,一个普通的飞行日即将结束,当晚公布第二天的计划时,中队长突然对一名学员说:“你明天没有飞行计划了……”

  当事人一脸茫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领导告诉我们这是地面补训,明天没有计划不意味着以后没有计划。”姑娘们后来才意识到,这是队长为了照顾她们情绪而说出的“善意的谎言”。

  明白“没有飞行计划”的含义后,停飞的学员一时难以接受,泪水夺眶而出。“为飞行努力了3年多,突然告诉你不能飞了,谁能接受得了?”曹亚蓉说。

  留下的学员同样接受不了残酷的现实。她们一面安慰这些一千多个日夜学习训练形影不离的姐妹,一面偷偷抹眼泪。离别时,天空飘着雪,几位教员也驱车赶来。姑娘们抱着即将登车的战友痛哭,甚至拦着大巴车,试图推迟分别的时刻。

  短短几天后,类似的情形再次上演。在平时的训练中,为了减轻压力,女飞行学员们并不知道自己的成绩和排名,因此停飞的消息往往来得毫无征兆。代玉记得,一名学员前一刻还在和大家热烈地讨论飞行动作,下一刻接到“不用参加准备”的命令,一下子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经过半年的初教机训练,最终有二十几名学员进入下一站——空军哈尔滨飞行学院某旅继续飞行。在改装性能更先进的某型教练机过程中,又有几名学员陆续停飞,她们留给战友的最后一句话往往是简短的3个字:“好好飞。”

  “学员停飞主要有身体和技术两方面的原因。”该旅副旅长李海涛解释,一些学员在空中出现眩晕、呕吐等生理反应,承受过载的能力也比较弱,无法正常操控飞机;另外一些学员则是因为在大纲规定的最高带教次数后飞行技术仍然不达标,最终遗憾地告别蓝天。

  “一些停飞的学员坚持了5年,最后仍然心愿未酬。”李海涛惋惜地说,“但是飞行事业就是这样。”

  “有的学员停飞时会反过来安慰我们。”代玉记得,一名代号29的学员停飞时,大家都哭了,她本人却没有掉一滴眼泪。“你们不知道,我一直PK有多累。”“29”说。

  “我觉得很震撼,没有经历过这种时刻就体会不到那种煎熬。”代玉说。

  接触次数多了,女飞行学员们对停飞有了更加理性的认识。虽然每次送别战友仍然会掉泪,但她们觉得,努力过就无怨无悔,当自己不再适合飞行,“停飞是对自己、对家人、对部队负责。”

  曹亚蓉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停飞的女学员在空军航空大学和空军工程大学学习新的专业,综合表现优异。而留下来的女飞学员始终记得那句“好好飞”,学习训练一刻也不敢放松。

  “我们只有两个状态,飞行和准备飞行。”她说。

  “不知道前舱是谁的话,还以为是男学员”

  来到空军哈尔滨飞行学院某旅后,女飞学员们的生活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节奏更快,强度也更大。”

  与初教机相比,某型教练机速度快、升限高,在性能和课目训练上与战机十分接近,训练难度也更大。最初的航空理论学习阶段,她们要背记座舱内上百个仪表的参数、功能和位置,还有近百个空中特情的处置方法。

  那段日子,这群姑娘每天凌晨四五点起床,学习到夜里12点才休息,坚持每天默画一张地域半径图、一张空域地标图、一张座舱图。

  “挺能吃苦,没有女孩子娇气的感觉。”教员李也评价。地面准备阶段,他带教的学员曹亚蓉半天内把一篇约2000字的起落程序一字不差背了下来,让他对这批女飞学员的学习能力印象深刻。

  该旅曾经培养过空军首批女歼击机飞行员,对女学员的飞行特点有着准确的把握:心思细腻,仪表飞行数据精准,空中极少出现错忘漏,但前期依赖性较强,特技飞行动作不够泼辣。

  “刚来的时候确实比较依赖后舱的教员,出现偏差时总想着教员会修正。”山西姑娘刘杨说。

  针对这种情况,该旅强调培养女飞行学员的自主性,让她们自主准备、自主飞行、自主应对飞行情况。“哪怕情况偏差比较大,只要不危险就让她们自己应对。”旅参谋长马辉解释说,“飞行员具备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非常重要。”

  为了锻炼女飞行学员独立处置情况的能力,该旅明确要求,每一个架次飞行,教员都要在学员不知情的条件下设置“特情”。曹亚蓉笑着说,每次飞行都要打起百分之百的精神,时刻提防教员“下套”。正是这样的训练增强了学员抵御风险的能力。时间久了,不管是遭遇鸟群,还是仪表故障,姑娘们都能沉静处置,平安返航。

  高级特技是女飞行学员公认难度较高的课目,载荷大、操纵多、状态变化迅速激烈。针对她们动作偏柔和的特点,教员反复带教,滚转一做就是三四十个,载荷按照大纲上限拉到5个G,往往一个架次下来,学员的后背已经湿透了。现在,女飞行学员们飞特技个个都是“一杆到位”,在教员眼中已经足够“果敢与泼辣”。

  “我们一直在摸索,女学员的飞行极限、心理极限在哪儿,今年我们感到,女学员和男学员要一个标准。”马辉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从报到开始,这些女学员的训练强度就和男学员一样。一年里,他曾多次在后舱带教,在他看来,无论是飞起落还是飞特技,女学员们的飞行技术跟男学员相比毫不逊色。

  “不知道前舱是谁的话,还以为是男学员。”他笑着说。

  “不要觉得我们不食人间烟火”

  “世界上的人分3种,男生、女生和女飞。”面对外界的好奇与疑问,女飞行学员们喜欢这样自嘲。人们看到的多是她们闪光的一面——穿着帅气的飞行服阔步向前,或者驾驶飞机起飞的瞬间。但抛开飞行员耀眼的光环,她们也有俏皮的一面。

  “每次飞行,我都会提前抹好防晒霜。”刘杨笑着说,“座舱里实在太晒了。”

  记者看到,她们的宿舍打扫得一尘不染,被子叠成豆腐块,书桌摆放得整整齐齐,是典型的军人作风。

  由于训练节奏紧张,留给她们逛街的时间屈指可数。但只要外出,她们一定会关注店里又上了什么新款衣服,在逛街、吃饭、看电影中度过一下午的时光。

  “不要觉得我们不食人间烟火。”她们笑嘻嘻地说。

  李朝婷是这群学员中的文艺骨干,大学期间带领她们参加了很多合唱比赛。一次晚会上她们换了五六套服装登台表演,“让大家觉得好像有一百个女生。”她们的爱好非常广泛,飞行训练之余,有的人弹吉他,有的人练书法,宿舍里总是充满欢声笑语。

  “鸿雁向蓬莱,鲲鹏往云巅,路还长,山仍远,此去经年再怀念。”李朝婷边弹吉他边向记者唱起这首自己谱曲填词创作的歌曲——《给六月的歌》。她决定在毕业晚会上演唱这首歌,献给朝夕相处5年的姐妹。

  平日里,减肥是这些女生永恒的话题。“看起来相似的体形,但我们肯定比别人重。”曹亚蓉不好意思地笑了。但没有人会真正减肥,高强度的飞行和体能训练需要消耗大量能量,她们必须保证足够的营养摄入。

  在这些女飞行学员心中,飞行是第一位的。飞行也确实改变了她们的一些生活习惯。程靖云坐出租车时会不自觉地注意仪表盘。曹亚蓉格外关注安全问题,规定禁止的事情绝对不会去做。在食堂吃饭时看到电视里播出与飞行有关的新闻,所有人都会安静下来。

  得知川航迫降机长刘传健是一名有着15年军龄的原空军飞行员,并且当过初教机教员时,她们觉得“与有荣焉”,个个带着骄傲的微笑。

  每次发生与飞行安全相关的新闻,她们的家长总是第一时间打来电话,提醒女儿注意安全。这时,这些90后会反过来安慰父母。

  “我们都是轻描淡写,报喜不报忧。”刘娜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要做战斗员,不要做表演员”

  刘娜说,无论何时,只要开飞的哨声一响,她们就会转换成另一种状态。

  近年来,空军加快战略转型步伐,飞行学院作为空军主体战斗力生成的源头,从实战理念到实战课目都在刷新着战斗员的培养标准。

  “和首批歼击机女飞行员相比,这批女飞行学员的战术基础训练比例大幅增加。”该旅副旅长李海涛介绍,随着空军新一代军事训练法规施行,女飞行学员的训练越来越贴近实战。

  在这种理念的指导下,之前更注重飞行基础课目的女学员们体验了在最低速度下飞行的感觉,了解到各个战术动作的背景和意义,飞行的主动性也越来越强。

  湖南姑娘彭晓卉记得,在快速着陆课目单飞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但指挥员仍然下达了起飞指令。飞机起飞后刚进入三转弯时,绵密的雨点落在挡风玻璃上,前方的视线瞬间变模糊了。

  尽管心里“咯噔”一下,她还是迅速调整状态,立即寻找地标,并结合仪表,逐步判断飞行航迹,保持飞行状态,结果一次返航成功。

  为了让训练更加贴近实战,该旅先后在大侧风、低能见度、复杂气象等恶劣条件下组织训练,并常态化开展夜航训练。

  参谋长马辉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以往的夜航飞机着陆时,地勤人员会用探照灯照亮跑道,飞行学员在空中很容易发现跑道。现在则是夜间标准灯着陆,只有跑道两边的指示灯亮着,女飞学员首先要在空中找到跑道,然后小心翼翼地着陆,“这是一个心理突破过程。”

  种种贴近实战的训练课目让女飞行学员在毕业前闻到了浓浓的“硝烟味儿”。李朝婷说,这也为她们毕业后飞战斗机打下良好基础。

  她忽然想起大学期间,空军第三批女飞行员中的杰出代表刘晓连少将与她们交流的情景。“要做战斗员,不要做表演员。”这位空军特级飞行员、功勋飞行员面对众多青春面孔说。

  “这句话一直激励着我们前行。”李朝婷说。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王达 通讯员 邵文杰 王志佳  来源:中国青年报)

责任编辑: 唐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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